公惟觉得自己的肺，就像蒸汽炉的风箱。
几个专门安排的修女和其他的平民妇女试着在乱军之中冲杀开一条血路，每次却都以失败告终。
幸存的孩子们被安排在队伍的最后，有武器的，会魔法的成人冲在第一线。
公惟透过人的缝隙看向父母所在的队伍，他们已经和入侵者混战一团。
光影交织，血腥混杂着焦熟，飘来的风令肠胃翻腾。
但是公惟看不到父母的身影，也看不见敌人的相貌。孩子们被大人紧紧地包在最里面一层，无论是危险还是目光，里面出不去，外面也进不来。
他收回脸庞，发现星兰也在望向与自己相同的方向。
公惟和妹妹对视了，两人都默契的未发一言，只是从紧紧牵着的对方的手里索取并不存在多少的温暖。
“敌人太多了，我们闯不过去！”
公惟看到队伍最前端的一位老嬷嬷，她嘴唇翕动，轻轻念了某个咒语……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旋风剧烈鼓动，周围的那种死僵而麻木的人形，全部被强大的气流四散推开。接着她冲入敌群，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在敌人的身上，老嬷嬷用双手紧紧按住匕首，直到敌人彻底一动不动。
不过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刚刚被她吹飞的其余丧尸，找到了扑到她身上的空子，如饥似渴的撕咬起来。
这决非人类吧——公惟想到，不会害怕，不会怜悯，身体僵直，感情麻木，皮肤惨白而溃烂，就算脸孔与五官都被打碎了，流着着浊白与暗红的液体，也会继续站起来，吞噬自己面前一切有生机的血肉。
他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捂住星兰的眼，却被妹妹甩头拒绝。
“没……没关系”星兰不高兴的反对“难道看不到，那些东西……就不会来了吗？”
“不”公惟把被避开的手移向上方，抚摸着星兰的头。“只要哥哥在这里，绝对不会让这些怪物来你身边。”
“不要”星兰叹了一口气“你在自大些什么啊”
“我……”公惟哑口。
大概爸爸妈妈……还有大家的牺牲要白费了呢，怪物们越来越近，人们在劫难逃，但是……神啊，至少要让妹妹活下去，男孩心里涌出悲伤。
“孩子们，你们待会从我们身下的缝里钻过去，钻过去向着没有坏人和怪物的地方跑！”不知道是谁喊道，女士们，不管是七十岁的老麽麽，还是正当壮年的妇女，亦或是二十出头的大姐姐。她们纷纷丢下武器，中断吟咏，徒手向敌人扑去。
本来娇弱的躯体散发出庞然的力量，她们用手脚的力量，身体的重量，甚至用牙同怪物们互相撕咬，硬生生用一人之力纠缠住数只僵尸。
“孩子们，跑！”
“快跑啊！”
“别管我，赶紧跑！”
“走！”公惟依旧拉着妹妹的手尽力甩开发抖的双腿，用空余的手拨开眼前的障碍，在血肉筑起的防线中踉跄奔行。
血也滴下来，泪水也落下来，惨叫和呻吟也传来。
前面就是大门了，一鼓作气冲过去吧。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失去了逃跑的机会，但是公惟并不打算费心关心，眼前能带着妹妹安然脱离这个屠宰场，才没有辜负父母的牺牲，才是自己心中唯一的目的。
西什库的台阶有些陡，但是踩上崎岖的台阶的一瞬间，公惟感到了刹那的解脱。
阴云虽重，却有零星的月光洒下，但是天空中反常地闪烁着数点明星。与教堂里沉闷压抑的空气不同，就算外面的空气中热浪翻滚，也是久违的新鲜。踏足自己几十天没有踏上的泥土地面，公惟不由得轻松一口气。
不过也只是一口气罢了。
事实上，大多数希望的火花，都不足引燃奇迹的烈火，只能在无边的绝望里沉寂。
丧尸并非仅仅在教堂里。
接着台阶的高度，公惟在夜色中极目企望，油亮的头发，透明的汁水，形成了一望无际的微微泛光的海洋。
真正的一望无际。
公惟记得自己一度在清国人元宵节的庙会上差点和家人走散，那时的自己仿佛一叶孤舟漂泊在人的**……但是彼时的**对比自己今日所见的尸潮，无疑是未名湖与什刹海的差别。
插翅难逃了，路途在这里结束吧。
只有妹妹……对不起……不能保护你…… 公惟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的弱小
但是，作为兄长的责任，就是哪怕牺牲性命也要守护妹妹的一切。
本来教堂已经被第为首的第一波丧尸塞满，其他的怪物少了分一杯羹的机会，看到陆续从大门里挤出来细皮嫩肉的美味，岂不更是食指大动？
所谓蜂拥就是这个景象吧。
丧尸摩肩接踵云集而进，将孩子们团团围住。
有的孩子脸色煞白的往回跑，有的孩子疯了一样冲入丧尸群里——他们的下场，随着几声惊叫，已经不言自明。
更多的孩子，像兄妹二人一样，呆立原地，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丧尸可不会因为儿童的啼哭就停下分毫，说不定这声声啼哭反而成为他们飨宴上的配音。
“滚开，滚啊！”公惟看着眼前这个大个子丧尸向自己和妹妹扑来，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烂掉的嘴唇下残缺的黄牙，黄牙上还沾着大葱的叶子，也能闻到这个脸上青仲的怪物散发的恶臭。
他抬起自己的脚踹向僵尸，做着无谓的挣扎。
僵尸吃了一脚，也并不做反应，只是动作稍微迟滞，继续前进。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保护妹妹？！
公惟的脑子疯狂的思考着，一瞬间那个唯一的答案浮在眼前……只是自己真的有勇气这样做么。
你在想什么，千野公惟！男孩暗骂自己一声，孰轻孰重还用权衡么？
“星兰，对不起，活下去”男孩平静的说道，如同自己在平时安抚小时候因为任性而伤心的妹妹。
“不能再回头看妹妹一眼，真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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